错宠 佚名著

雨夜长街，雨势如瀑。尔雅姐姐紧紧抱着我，双手颤抖不止。我依偎在她怀里，身体如火炭般炙热。我们都是春晖殿的宫女，却不受良妃主子宠爱，时常遭受打骂。身上的伤口尚未愈合，今晚又淋了冷水，导致我高烧不退。尔雅姐姐泣不成声地抱着我，奔向御药房。一路跌跌撞撞，双手都已擦伤。我们这些微贱的宫女，生命如同草芥。尔雅姐姐因家族犯错，被贬为宫奴。而我，自幼便是孤儿，被一户富裕人家收养，代替他们的女儿入宫。在这个深宫中，无人关心我们的生死。直到那双官靴停在我们面前，靴面优质，针脚细腻，只有皇帝身边的总管才有资格享用。尔雅姐姐紧咬着唇，正欲开口，我却抢先一步，伸手握住了那双官靴。“公公，求您疼爱我。”

深夜，当只有我们两人时，尔雅姐姐焦急地握住我的手。“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好地方吗！”“我知道。”我眼神坚定。“会遭人唾骂，即使出宫也难以善终。”那就是前生，尔雅姐姐的命运。为了请人为我治病，她委身于这位公公，与我共度难关。不久后，在这位公公的关照下，我在皇帝面前露面，成为妃子。我如愿以偿地将尔雅姐姐留在身边，庇护着她。直到她二十五岁那年，我不顾众人劝阻，将她送出宫外。我明白，她并不喜欢宫中的生活，也不喜欢那位公公。而那位公公，倒也没有阻止我。我以为尔雅姐姐离开皇宫，就能摆脱过往的阴影。然而，在我分娩的那天，良妃派人告知我，尔雅姐姐出宫后，关于她与宦官的流言蜚语仍然阴魂不散。她那般高傲的人，怎堪忍受邻里间的指指点点，最终选择投井自尽。而我，在听闻这一消息后，情绪激动导致血崩，随之而去。尔雅姐姐生前万万没有想到，她去世后我会遭遇如此结局。我紧握她的手，决然说道：「既然那条路行不通，我们不如换个活法。」

我对分娩心怀恐惧，或许委身于那位公公是个不错的选择。他无法传宗接代，自然也不会因此责怪我。记得上一世我怀孕时，尔雅姐姐为我缝制了许多婴儿衣物。我明白，她渴望拥有一个普通人的天伦之乐。如果我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，或许还能为尔雅姐姐谋得一个更好的未来。然而，在这位公公手下讨生活，显然并非易事。之前我伸手触摸他的官靴，他不满地皱了皱眉，嘴里嘟囔着：「哪来的病丫头，别把病气过给我了。」尽管如此，他还是派人把我们送了回来。我对他的态度感到捉摸不透。

直到那碗从御药房煎好的伤寒药，由姜公公的徒弟递到我手中，「干爹让冯姑姑好好养伤。」我心中明了，此事已有了眉目。

姜公公大名姜德宝，据说早在圣上还是王爷的时候，他就已经跟随左右。因此，在这座宫中，他算是个有分量的人物。据说，许多长期失宠的妃嫔都会设法讨好他。于是，姜公公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良妃那里将我要了过去。我因此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。病愈之后，他才派人请我去用膳。桌上摆着腌笃鲜、佛跳墙...还有我喜爱的桂花糕。连续几天只喝白粥，我的味蕾几乎忘了滋味。看到这些佳肴，我的眼睛都亮了，刚坐下就急不可耐地伸出筷子。"啧。"姜公公轻敲我的筷子，我幽怨地看了他一眼。"病丫头，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？"他身边的徒弟小泉子向我使了个眼色。我却趁机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，大口吃了起来。"对食嘛。"姜公公突然靠得更近了。"你知道对食是什么意思吗？"这时我才注意到，他那张白皙的面庞下，五官其实颇为清秀。上一世，我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姜德宝。他在我面前总是低声下气，尽管宫中人都说他不易相处，但他似乎从未违背过我的意愿。即便是我未经他同意就将尔雅姐姐送出宫，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，姜德宝也装作一无所知。我夹起一块肉塞进他嘴里。"对食不就是，一起吃饭吗？"4 姜德宝一时语塞，整顿饭下来都没有再和我说话。直到夜幕降临，他才将桂花糕装进食盒，递到我手中。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地挖苦我：“让你陪我吃饭，你就真只顾自己吃了，小心撑死你。”他摆手示意我回宫女住处。我趁机抓住他的手，撒娇道：“好公公，夜深露重的，我害怕。”他直勾勾地看了我半天，然后一把将我拉到他的腿上。“那感情好，正好留下来陪陪我吧。”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，两人的气息都变得紧张。幸运的是，小泉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，打破了尴尬。“春晖殿出事了！”

我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就要往春晖殿冲。姜德宝一把拉住我的袖子，将我拽到他的身后。“有点规矩。”他看着我惨白的脸，叹了口气，“别救不了人，还把自己搭进去了。”尔雅姐姐跪在台阶下，脸上印着鲜红的掌印，显然是刚被打过的。良妃看到我们来了，冷笑一声：“怎么？姜公公拐走我一个婢女还不够？不如我这整个春晖殿的宫女，都跟你这个阉人一起吃饭算了。”这时，门口传来了通报声：“皇上驾到。”众人立刻跪倒一片，直到皇上走进来，扶起了良妃。“你是朕的妃子，说话越来越没规矩。和一个下人置什么气。”这时，跪在一旁的尔雅姐姐轻轻抽泣了一声。她穿着天水碧色的衣裳，脸上的红痕显得格外可怜。“这个下人惹你不快，调走就是了。”皇上挽着良妃往殿内走去，回头对姜德宝使了个眼色。当晚，尔雅姐姐便被调到了御书房，第二天就传来了被封为贵人的圣旨。

我翘首以盼尔雅姐姐回来与我一同庆祝，但先来的却是姜德宝。他将我堵在屋子里，反手关上了门。他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，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他嗤笑说：“小丫头片子，毛都没长全，就敢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。”

我知道瞒不过他。那***上和尔雅姐姐的相遇，原本就是我们的计划。收到姜德宝的消息后，我就让尔雅姐姐穿上了天水碧色的衣裳。根据我前世的记忆，皇上最爱这个颜色的衣裳，更爱英雄救美的戏码。我故意留下姜德宝，也是为了让他送我回去时，能撞上这一幕。良妃平日里最看不起这些太监，两人势必会起冲突。而皇上对姜德宝，一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宽容。上辈子我甚至怀疑过，皇上是否是个同性恋者，后宫佳丽三千，他的真爱其实是姜德宝。

所以，将姜德宝拉下水，春晖殿的动静肯定会传到皇上的耳中。即使那***上没有出现，姜德宝和良妃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。到时候我提出要尔雅姐姐争宠，作为我们之后的依靠，想必姜德宝也不会反对。结果阴差阳错，小泉子直接来报信了。原来姜德宝一直在关注春晖殿。为什么？难道这一世，姜德宝还是不肯放过尔雅姐姐吗？

难道，只能除掉姜德宝了吗？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接，姜德宝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。我差点暴露了心思。我赶紧低下头，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。“小丫头确实有自己的小算盘。”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坦白，一时之间有些愣住。我反而抬起头，直视着他。“只是，我总是忍不住想，如果那天在长街上，先向您开口的人是姐姐……”我挤出几滴眼泪，做出一副即将哭泣的模样。“公公还会选择我吗？”我试探性地问，姜德宝却笑了。“你以为是个女人，我都会接受吗？”那么，上辈子……他为何要与尔雅姐姐结为对食呢？姜德宝离开后，我却辗转反侧，难以入睡。直到尔雅姐姐过来，将我调到她宫里做贴身宫女，我们都很是高兴了一阵。到了晚上，我还是没忍住，向尔雅姐姐问出了口。“姐姐，上辈子……你为何会与姜德宝结为对食，是不是他强迫你？”尔雅姐姐摇了摇头，反而叹了口气。“他并没有强迫我。只是你我在宫中行走，需要一个依靠。”根据尔雅姐姐的说法，她跟了姜德宝之后，其实只是偶尔一起吃饭。更多的时候，是在商量关于我的事情，如何帮我赢得皇上的宠爱，我在宫里的处境如何，下一步该如何布局。“我当时以为，姜德宝想要扶持你，作为他在宫中的势力。”尔雅姐姐看我的眼神，似乎别有深意。我明白她的意思。上辈子我和姜德宝的合作，尔雅姐姐是纽带。当我选择送尔雅姐姐出宫时，就等于单方面撕毁了合作。然而，一贯有仇必报的姜德宝，却似乎忘记了这件事。我当时以为，他是因为深陷受贿案中，被皇上忌惮，所以才无暇他顾，直到我难产去世。但这一世，姜德宝的受贿案却提前到来了。

那时，我正陪着尔雅姐姐去御书房，却在门口看到了跪在地上、满脸是血的姜德宝。“混账！”皇上的茶盏直接砸向了姜德宝的脑袋，宦官帽被砸掉，额角渗出鲜血。“审问他！拖去慎刑司一五一十给朕审！”那天之后，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姜德宝。慎刑司是个什么地方，任何进去的人都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。听说姜德宝坚决不肯认罪，由于没有确凿证据，几天后慎刑司也只能放人。姜德宝满身血迹，被人从慎刑司抬了出来。小泉子哭得像个泪人。姜德宝还是那副硬气的样子，呼吸微弱，却还要费力地看我一眼。“你是来看杂家笑话的吗？咳咳。”我没理他，拿起剪子和纱布帮他清理伤口。在撕开粘在伤口上的布料时，我刻意加重了力度，听到他痛得嘶了一声，我心中的恨意才稍解。“果然这才是你冯小雀，明明是只会啄人的鸟，平日里却装成那副温顺的样子给谁看？”我翻了个白眼，不再装模作样。他却话多了起来。“雅贵人没有叮嘱你，这个时候离我远一点，明哲保身吗？”“有的。”那天从御书房回来后，尔雅姐姐就和我商量过，我们是否需要明哲保身，假装和姜德宝没有交情。但我始终记得，上辈子有一晚皇上喝醉了，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梦话。“是朕对不住你...德宝”

皇上九五之尊，有什么事情是他会觉得，愧对姜德宝的？我始终想不明白。但可以确定的是，这句话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。皇上对姜德宝的态度，显然与众不同，他对待姜德宝的方式，有着超乎寻常的宽容。这让我觉得，皇上不可能仅仅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怀疑姜德宝，并把他送进慎刑司。我直觉感到这件事不对劲。于是，我决定冒险一搏。那天，皇上召见我，问我：“你和姜德宝结为对食，是否是你的自愿？姜德宝是否强迫了你？”我立刻跪下，回答道：“姜公公并未强迫奴婢，是奴婢，心悦于姜公公。”我还向皇上请求，允许我离开清竹轩，去照顾姜德宝。如果赌赢了，姜德宝会记我一份恩情；如果赌输了，也不过是我多照顾了几天病人，还能落得一个不离不弃、情深义重的美名。

皇上这次确实是下了狠心。虽然姜德宝从慎刑司被放了出来，但皇上并没有恢复他的职位，只是让他做了最低等的洒扫太监。姜德宝之前在宫里得罪过的人，都过来嘲笑他。每天他都是灰头土脸地回来。我和小泉子装作不知道，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等他。晚上偷偷用布擦掉他衣服上的鞋印。不管他每天身上多么狼狈，回来的时候怀里总是揣着我最爱的桂花糕，白白糯糯的，一点污渍都没有。

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，直到尔雅姐姐托人传我去清竹轩。她满面笑容地对我说：“雀儿，我怀孕了。”

小说《错宠》 第一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