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包云河唐生虎小说无弹窗 官路十八弯2在线看

2022-05-07 12:40:59   编辑:半梦
  • 官路十八弯2 官路十八弯2

    包云河被停职审查后,戊兆县长华世达调到局里任党组副书记、局长。市长唐生虎为了考验田晓堂,破格安排他做市创卫迎检外宣组负责人。田晓堂竭尽全力,不负重望,把外宣工作打造成了最夺目的亮点,赢得了唐生虎的高度...

    胡北 状态:已完结 类型:资讯
    小说详情

《官路十八弯2》 小说介绍

官路十八弯2该小说的主角和配角叫包云河唐生虎,由胡北编写的官场小说,目前正在连载中。包云河被停职审查后,戊兆县长华世达调到局里任党组副书记、局长。市长唐生虎为了考验田晓堂,破格安排他做市创卫迎检外宣组负责人。田晓堂竭尽全力,不负重望,把外宣工作打造成了最夺目的亮点,赢得了唐生虎的高度认可。不久,包云河化险为夷,得以复出,回局屈任党组书记。夹在两位一把手中间的副局长田晓堂,为启动“洁净工程”返工重建,为促成主楼工程早日复工,为平稳推行干部人事制度改革,以不凡的智慧和谋略,艰难地调解、缓和华、包二人的矛盾分歧,努力协助解决一个个问题,跨过一道道难关。面对市委书记唐生虎想提拔他做身边“近臣”

《官路十八弯2》 免费试读

   1、创卫关键时刻冒出个中毒事件

眼看着创卫受检的日子越来越近,田晓堂不免有点临战前的紧张,不过心里还算踏实。

不想就在离检查考核团来云赭只有一周的时候,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。

这天上午9点钟,田晓堂接到刘向来的电话。刘向来的声音不仅低沉,而且还显得有点吃力,田晓堂十分诧异,忙问:“你怎么啦?”

刘向来说:“我早上陪几个朋友在一家叫‘一招鲜’的小吃店吃了早餐,不想回去没过多久,我们几个人都感到头疼、恶心,并出现呕吐、腹泻等症状。现在我们已住进了医院,医生初步诊断是食物中毒。”

田晓堂大惊,忙问:“你的身体该不要紧吧?我过来看看你。”

刘向来说:“刚做了治疗,现在已好多了。你就不用来了。放心吧,我刘某壮志未酬,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。我是想到你参加了创卫迎检工作,这个中毒事件只怕与创卫有点关系,才给你打这个电话。”

田晓堂说:“不是有点关系,而是有非常大的关系。你这个电话打得太及时了!”

收了线,田晓堂马上打通了韩玄德的手机。韩玄德开口就说:“情况我已经掌握了。你赶快过来吧,我正要找你呢。”

田晓堂赶到韩玄德的办公室,韩玄德说:“在这创卫迎检的最后时刻,竟然冒出这么个突发事件,真是叫人窝火。好在‘一招鲜’店面不大,中毒的食客不多,症状也不是太严重,目前没有人员丧命,我看以后也不会有人死亡。这是不幸中的大幸。市里已经启动应急预案,公安、卫生监督部门已经投入侦察和调查,争取尽快查明真相,究竟是人为投毒,还是食物本身不卫生造成的。我现在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,就是要想方设法,尽量避免这起事件被人恶意炒作,从而影响这次创卫受检。具体讲,就是对付一些媒体不良记者的新闻讹诈。现在干这种事的人已经不多了,但并不是完全没有,所以绝不可掉以轻心。网络那边,我已对宣传、公安部门作了交代,一旦有言辞过激的相关帖子,立马采用技术手段屏蔽。”

田晓堂表态道:“您放心,我一定把这事落实好。”见韩玄德一脸严肃,心想他的压力只怕不小。

从韩玄德办公室出来,田晓堂给刘向来打了个电话,说要是有人来医院找中毒患者做采访、打听情况,一定要迅速通知他。

刘向来说:“好的。这里24小时有警察把守,就是有记者想来采访,只怕也挖不到什么东西。”

华世达告诉田晓堂,他已找包云河作了沟通,向包云河表示了歉意,可效果并不理想,包云河仍然固执己见,不赞同返工重修方案。华世达浓眉紧锁,显得很苦恼。

见华世达愁眉不展的样子,田晓堂心里也不好受。他想这事再也耽误不起,要想让倔劲大发的包云河转变态度,只有他出马相劝了。他出面去劝也不一定就能奏效,而且很可能会得罪包云河,田晓堂却顾不了那么多了。这事明摆着是包云河心胸狭窄,蛮不讲理,他不能坐视不管,眼睁睁地看着华世达干着急。如果因此得罪了包云河,那只能说明包云河度量太小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毕竟包云河现在已不是真正的一把手,真正的一把手是局长华世达。

田晓堂返回自己的办公室,只见陈春方正和一位来客交谈甚欢。田晓堂现在跟陈春方合用一套大办公室,时时处处都感觉很别扭。来了客人谈话不方便,感觉别扭;没有客人时两人无话可说,更感觉别扭。见办公室没法待,田晓堂便转身去了包云河那边。

包云河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份材料,见田晓堂推门进来,忙摘下眼镜,示意他坐沙发。

田晓堂坐下后,包云河望着他笑了笑,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:“怎么样?”

田晓堂愣了半晌,方才醒悟过来,一时不免感慨起来。包云河过去担任局长,这句口头禅经常挂在嘴边,用作开场白。自从被停职审查后,田晓堂就再也听不见这三个字,几乎都忘了包云河还有这么个口头禅。看来,这三字口头禅是用来显示官威,烘托官味的,只有坐在官位上才用得着,所以包云河下野后,口头禅自然就销声匿迹了。现在,包云河屁股下面又垫了一把交椅,也重新找回了做官的感觉,这句口头禅便不请自到,重返他的嘴边了。

田晓堂笑道:“今天也没忙什么,只是帮裴自主到市政府办公室查找了一份文件传真过去,关于招商引资优惠政策的。他和李局长在台州联系那边的老板。”

包云河干笑了两声,说:“听说李东达对招商格外积极,已往江浙一带跑了好几趟。不过他能不能招回商来,我还是持怀疑态度。李东达这人我太了解了,凭他那点花拳绣腿,让他打点杂还能凑合,要他去办大事,特别是做招商引资工作,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。只怕钱花去不少,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!”

田晓堂深知包云河视李东达为死对头,这话带有强烈的偏见,就说:“看他的样子,倒是信心十足。”

包云河揶揄道:“他这人就是喜欢盲目乐观,不论在什么情况下,哪怕是遇到再大的打击、挫折,都不会灰心,不会气馁,也不会服输,跟阿Q似的,有种精神胜利法。”

田晓堂不想老谈论李东达,转换话题道:“包书记,我有个想法,不知当讲不当讲?”

包云河是何等精明之人,立即猜出他想说什么了,就问:“你大概是想说那个返工重修的事吧?”

田晓堂一笑,直接说道:“是啊。恕我直言,您那天在会上反对,说局里不能拿那四分之一的重修款,这实在是您的不对。局里拿钱补贴,完全是迫不得已,内情您并不是不清楚。为了达成这个返工重修方案,华局长不知想了多少办法……”

包云河皱起了眉头,说:“是华世达让你来当说客的?”

田晓堂说:“不,不,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,华局长并没有托我。”

包云河瞥了他一眼,问:“那天我不同意华世达提出的方案,其他班子成员是不是对我有看法?”

看来包云河已意识到自己有些理亏,担心大家在背后议论他。田晓堂说:“他们虽然没有明说,但我看得出来,他们都觉得您的做法并不明智。所以我劝您还是转变态度,促成返工重修工作早日启动。”

田晓堂自认为跟包云河关系近,话说得直白点,他应该不会生气,但这几句话还是让包云河脸上有些挂不住,瞪眼道:“明智不明智,不用你来教训我。我也不想惹得大家不高兴,只怪那天华世达做得太过份了,根本没把我这个党组书记放在眼里,我这口气实在咽不下。”

田晓堂忙笑道:“华局长也是有些性急,考虑得不够周到。听说他已向您道了歉,我看您也就不必过于计较。”

包云河说:“华世达是给我道过歉,态度也还算诚恳。”大概这件事让包云河觉得多少挣回了些面子,这时脸色好看多了。

田晓堂暗想,这个包云河,真是不好对付。他已经感受到了人家道歉的诚意,却仍然不肯作出让步。他的面子就那么重要吗?看来,要让包云河转变态度,只怕还要费一番周折。不过从眼下交谈的情况看,包云河的态度已开始在松动,只要再耐心地做做工作,给他一个台阶下,事情就会出现转机。

果然,田晓堂又婉言劝说了一阵子,包云河终于长叹一声道:“好吧,老这么闹别扭,也很无趣。你去跟华世达说说吧,就说我接受那个方案。”

田晓堂大喜,暗暗松了口气,心想今天磨了半天嘴巴皮,总算没有白忙活。但包云河让他捎这个话给华世达,他又觉得不大合适。便推托道:“我去跟华局长说不大方便吧,还是您找个机会直接告诉他为好。”田晓堂不想让华世达知道是他说服了包云河,不敢在华世达面前表这个功。让华世达警觉到他与包云河的关系非同寻常,对他并不是个好事,他不得不谨慎一些。

包云河淡淡一笑,说:“你敢于打上门来教训我,却不敢给华世达捎句话,你这人还真有点意思。”

田晓堂忙说:“我哪敢教训您,不过是向您提点合理化建议而已。”

包云河却突然沉下脸来,道:“我看你今天一直在替华世达说话,你的立场倒是挺鲜明,坚决要跟局长保持一致。我可得提醒你,我这个党组书记,也不是摆设!”

田晓堂顿时尴尬不已,不知说什么好。他没想到包云河会这么毫不留情地敲打他,警告他不要站错队,他再次领教了包云河的霸蛮作派。

包云河的口气又缓和下来:“不过,你能对我直言不讳,说明你还是信得过我,也很关心我。不像有的人,看戏不怕台高,巴不得我和华世达闹得不可开交,直至无法收场,他们好躲在一边看笑话!”

听了这话,田晓堂的表情才自然了些,心情也舒畅多了。便说:“您是我的老领导,一直对我非常关照,我哪会胳膊朝外拐,请您放心好了。”

包云河呵呵笑了起来,笑得有点意味深长,说:“这就好,这就好!”

2、跟无德记者讨价还价

第二天下午,华世达将田晓堂叫过去,告诉他,包云河终于接受了返工重修方案。田晓堂不露声色地笑道:“是吗!真是太好了。这个事经历了那么多波折,排除了那么多阻力,总算可以启动了。”

华世达说:“要想干成一件事,真是太不容易了。这事刚刚起步,在重修过程中不知还会出现什么麻烦,你别高兴得太早。我已跟姜珊打了电话,她现在正在市区,马上就会过来。”

田晓堂说:“对返工重修一定要严格监管,不能再捅什么娄子了。如果再出质量问题,那可是个天大的笑话,我们将会非常被动!”

华世达点头道:“是啊,对涂老板这种角色,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!”

不一会儿,姜珊就到了。华世达告诉她,市局已决定在本周迅速启动返工重修工作,质量监管的重任就交给她,请她务必高度重视,拿出得力措施来。华世达说着说着,脸色就凝重起来,语重心长道:“一定不能有半点闪失。由于我们工作的疏忽和失职,已经伤了老百姓的心。如果再有什么差错,老百姓会更加寒心,政府的威信将荡然无存。所以请你一定要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态,把这个事情办好。拜托了!”

姜珊一脸严肃地表态道:“请华局长放心,我一定监管到位。如果再出质量问题,请拿我是问!”

田晓堂纠正道:“不允许有‘如果’,必须万无一失!”

姜珊说:“那好,我一定确保不出任何问题,给市局交一份满意的答卷!”

华世达笑道:“好,好!我相信你。”

姜珊走后,华世达又留住田晓堂,和他谈起了陈春方。华世达说:“返工重修即将动工,怎么处理陈春方,也该着手考虑了。可我思来想去,感觉十分为难。直接处理他吧,市委唐书记那里只怕通不过,局里包书记也会反对,最后人得罪了不少,还是没法处理下来。不处理,放过他呢,我又不能接受,不能容忍。”华世达用手揉着太阳穴,一脸痛苦不堪。

田晓堂理解华世达的难处,可也想不出个好主意,只得叹道:“硬处理付出的代价太大,还是要技巧一点,既能达到处罚陈春方的目的,又不会给袒护他的人留下任何口实。只是这种办法,一时上哪儿找去?”

华世达点点头,若有所思。沉默了半天,突然问:“陈春方的群众基础怎么样?”

田晓堂答道:“在局领导班子成员中,他的群众基础只怕是最差的。去年年底搞年度民主测评,陈春方得到的优秀票和称职票在副职中是最少的。不少干部职工对陈春方的‘带病提拔’颇有微词。”

华世达轻轻噢了一声,不再说什么。田晓堂好不奇怪,华世达为何突然问这个话呢?

从华世达那边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田晓堂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一看号码,是刘向来。田晓堂忙接了电话,开口就问刘向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,刘向来笑道:“早已没事了,就是还须注意点饮食,不能乱吃东西。”

田晓堂说:“那就好。你也不要急于出院,等完全康复了再出来。”

刘向来说:“你还给我派有任务,我一时哪能出院!你别说,刚才还真有个记者找到医院来了,没说上几句话,就被守护的警察赶走了。我出去追上他,跟他攀谈了一番,约定晚上见面,再向他详细介绍情况。他给了我一张名片,我看了一下,他叫张矢,是省科教旬报的记者。”

田晓堂心头不由一紧,忙说:“你做得很好。等会儿你约他吃晚饭,我来跟他谈谈。”

刘向来说:“行啊。不过我有点不理解,你们干嘛这么在乎一个小报记者?他们要报道,就让他报道好了。我就不相信,这么一起小小的中毒事件,受伤害的人并不多,也没死人,他还能掀起滔天大浪来。”

田晓堂苦笑道:“难说啊。为了以防万一,还是谨慎一些为好。目前中毒原因尚未查明,问题还不好定性。不管怎么样,出了这种事,一旦公开出去,创卫检查考核肯定是要扣分的。更让人担心的是,这件事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夸大其词,甚至颠倒黑白地肆意炒作,那后果将不堪设想。到时真相已不太重要,重要的是已造成了恶劣的影响,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之下,这次创卫能否成功就有了很大的变数。因此,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把这起事件的影响控制到最小范围、最低程度。这个张矢鼻子倒是挺灵的,下手真是快。我想他的所谓采访只不过是虚张声势,他的目的其实是借舆论监督之名,行敲诈勒索之实。没办法呀,人家想弄点钱花花,你多少总得打发点,不然他羞恼成怒了,真给你在报上、网上扔一颗炸弹,那就坏了大事了。”

刘向来骂道:“他妈的,这些人心真黑!他们也配叫记者,我看就是彻头彻尾的诈骗犯嘛!”

田晓堂说:“正因为他们是骗子,什么事都干得出来,我们才得罪不起呀。”

和刘向来结束通话,田晓堂想了想,决定立即报告韩玄德。多向领导请示汇报,只会有好处,绝不会有任何坏处。

韩玄德听说来访的记者叫张矢,冷笑一声道:“我知道这个人。两年前,他曾来云赭为开发区土地抛荒的问题搞过什么新闻监督,最后给了他6万块钱才了事。看来他只怕盯上云赭了,大概是觉得在这里搞钱比较容易得手。按我过去的脾气,真想把这家伙弄进号子里关上几天,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。可下周创卫检查考核团就要来,在这节骨眼上,哪能允许有半点闪失!唉,没办法,还是只有委曲求全,花钱买平安了。你去跟他交涉吧,争取用最小的代价息事宁人,让他乖乖地滚蛋!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。”

田晓堂忙道:“我准备晚上就跟他见一面,探探他的底。”

韩玄德说:“你抓得很主动,这很好。一定要想办法,把张矢拿下来。跟这种人打交道,你千万要克制、冷静,切莫意气用事。”

田晓堂说:“好的,您放心吧。”

晚上见到张矢,田晓堂暗暗有些惊讶。张矢长得仪表堂堂,与他想象中的骗子形象相去甚远。刘向来介绍了田晓堂,说:“田局长掌握的情况比我多,他可以向你提供一些。”

张矢对田晓堂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,他笑道:“田局长愿意主动配合我们的采访,支持我们媒体搞监督,我非常感谢。田局长你不知道,现在搞新闻监督真是太难了。有的地方还喊出了‘防火防盗防记者’的口号,对记者采访不仅不欢迎,还百般阻挠。你能有这种态度,我十分赞赏。来,我先敬你一杯,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支持!”

张矢讲得冠冕堂皇,田晓堂感觉又气又好笑,可又不能揭穿他,就和他碰了杯,喝下酒,顺着他的话说:“新闻监督也是为了帮我们改正错误,做好工作,我们没有理由不支持。来,我敬张记者一杯,欢迎你来云赭!”

张矢痛快地喝下了这杯酒。看他喝酒的那个架式,酒量只怕也相当可观。刘向来因为身体原因,今天在酒桌上便滴酒不沾。田晓堂就和张矢相互敬来敬去,一瓶酒一会儿就见了底。

刘向来一边吃菜,一边介绍了那天在“一招鲜”吃早餐的情况,张矢听罢用批评的口气对田晓堂说:“你们政府对这起事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。如果是单纯的食物中毒,说明食品卫生监管还是有死角;如果是人为投毒,那管理责任就更大了。”

这话当然没错,只是由张矢说出来,让人总觉得有些滑稽。田晓堂真想挖苦他几句,但还是忍着没说,只是就事论事道:“我觉得人为投毒的可能性很小。如果是人为投毒,后果绝不会是这个样子。”

刘向来却憋不住了,抢白道:“我们又没说政府没有责任。云赭这么大,就这一家小店出现这点问题,其实也不算什么事。何况目前原因尚未弄清,划分责任似乎还为时过早。”

田晓堂忙用眼神示意刘向来说话别太冲了。张矢略显尴尬,笑道:“你说的也有道理。”

刘向来扒了几口饭,就称该回医院去了,打了声招呼先走了。

田晓堂和张矢继续喝酒。张矢一边吃着喝着,一边大谈新闻监督的重要性,一个接一个地列举国内新闻监督的典型案例,田晓堂只是笑眯眯地当听众,并不插话。喝完两瓶酒,田晓堂说:“张记者好酒量啊!”

张矢舌头已有点打结了,答道:“我当过十多年兵,酒量就是在部队里练出来的。想当年,我是喝遍全营无对手啊。不过,我跟田局长还是没法比,田局长才是真正的海量呢!”

田晓堂打开第三瓶酒,说:“咱们兄弟俩喝个尽兴,一醉方休!”

今天能得到田晓堂的盛情款待,而且陪酒又是如此豪爽,张矢不免有些意外,也有点感动。忙道:“我早已醉了。不过,酒逢知己千杯少,今天咱是宁伤身体不伤感情!”

见张矢思维已有点混乱,而表白心迹又似乎很动情,田晓堂暗自笑了笑,说:“好,张记者爽快!来,我们把这杯一口干了!”

第三瓶酒去了大半,张矢已有些语无伦次了,田晓堂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:“张记者对云赭很熟啊。听说你两年前来云赭待过很长时间,也是搞什么新闻监督?”

张矢酒醉心明,他知道田晓堂说这话的用意,也听出了田晓堂口气中的嘲讽,不过借酒盖脸,并不觉得多么尴尬。他不动声色道:“两年前我是采访过云赭,我跟云赭有缘啊!”

这话让田晓堂听了真是恶心,又恼火张矢一直人模狗样,老跟他兜着圈子,就干脆直言道:“张记者啊,俗话说得好,酒中见真情,酒后吐真言,现在酒已喝到这个份上,就不扯那些虚的了,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吧。你说这事该怎么弄?你先开个价,咱们再友好协商。”

张矢没想到田晓堂会突然单刀直入,一下子把话挑明。他本来打算不用着急,耐心地跟田晓堂逗弄一番的。他想多享受一下这个过程,他觉得这个过程其乐无穷。田晓堂却剥夺了他的乐趣,他在遗憾之余,却又觉得这样直截了当也蛮好。张矢说:“感谢田局长能跟我开诚布公,我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。你也知道,上次开发区那个事处理下来,共给了我6万。参照上次的价码,考虑这两年物价上涨的因素,这回至少应该收你们10万,我才把事情摆得平。看在你这位好兄弟的份上,我再打个九折,就9万块钱,你看怎么样?”

田晓堂虽有思想准备,但张矢的狮子大张口,还是让他倍感惊诧。又觉得张矢这人真是搞笑,敲诈钱居然还考虑到物价上涨,居然还打什么九折。他感觉心头憋着一股恶气,却又只得拼命忍着,好言道:“9万块钱是不是高了点?我跟领导汇报,领导只怕也不会同意。我劝你还是实在点,让让步,说个我们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数额,争取尽快达成协议。”

张矢却冷笑道:“田局长,这不是买卖小菜,还可以三毛两毛地讨价还价。我就是这么个条件,你看着办吧。”

张矢那张被酒精泡红了的脸笑眯眯的,可说出的话却冷冰冰、硬邦邦,毫不通融。田晓堂这才发觉自己小看这家伙了。他以为,用酒作粘合剂,可以拉近跟张矢的感情距离,他会变得心软一些,好说话一些。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。

接下来,两人激烈地交锋,艰难地谈判,一直谈到晚上11点钟,张矢才勉强答应把要价降为7万。而这个数额,田晓堂显然还是无法接受。两人只得不欢而散。

回去的路上,刘向来打电话来问谈判的结果如何,田晓堂如实相告,刘向来气愤道:“妈的,老子干脆找几个道上的朋友,修理他一顿,让他缺胳膊少腿地爬回省城去,看他再还敢不敢来云赭搞敲诈!”

田晓堂忙说:“那样做虽然人心大快,却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和复杂。还是让我来跟他慢慢地磨吧,这事反正也急不得!”

3、华世达决定厉行干部人事制度改革

华世达去市委组织部开了半天会,下午一回到局里,就打电话叫田晓堂过去。

田晓堂进了华世达的办公室,只见华世达一脸的笑。华世达刚在全省财务管理制度改革动员大会上作了典型发言,心情自然格外好,对田晓堂也越发信赖了,有什么事就喜欢跟他商量。田晓堂坐下后,心里有点疑惑,不知道华世达从组织部一回来就叫他过来,到底是想跟他说点什么。他猜测,莫非唐生虎所说的“已有所考虑”就要兑现了,市委组织部已将他纳为考察对象,华世达现在就是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。可细想,又觉得不大可能,华世达今天是在组织部参加一个关于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动员大会,哪会涉及到某个干部的调整问题!正寻思着,就听见华世达说:“今天这个会精神十分重要,我听了很振奋。”

田晓堂说:“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喊了很多年,但一直力度不大,也就没多少人在乎了。”

华世达说:“这次不一样。按照省委要求,市里想搞几个大动作。”

田晓堂问:“什么大动作?”

华世达说:“市委准备办几个试点,探索推行公开招考、竞争上岗、差额考察等制度。我已向甘部长汇报了,希望组织部把我局定为试点单位。”

田晓堂不由一愣。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可不像财务管理制度改革,这是一项难度很大的工作,很多领导对这个麻烦事采取的是能推就推、能拖就拖、能躲就躲的态度,生怕惹火烧身。华世达却主动把麻烦揽过来,真是让人费解。只怕是华世达不知深浅,不晓得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有多么棘手,一心想在市领导面前表现自己,却没想将来该怎么收场。田晓堂笑道:“搞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是好事,但这项工作是‘革’干部们的‘命’,事关各位干部的切身利益,很容易激发矛盾、影响稳定,所以最好还是谨慎一些,如果市委没明确要求我局搞试点,就不必自找麻烦。”

华世达却不以为然,反驳道:“干哪项工作不麻烦?我们不能因为怕麻烦,畏难,就不思进取,无所作为吧。我倒觉得,搞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试点,虽然很麻烦,有难度,却又相当迫切,大有必要,势在必行。我刚来局里时,见干部作风有些涣散,精神状态不大好,就提出要开展作风整顿,可整顿了一两个月,效果并不理想。究其原因,就是没有抓住问题的症结,只是在治标。而真正的治本之策,就是干部人事制度改革。只有实行干部人事制度改革,每个干部才会有紧迫感和危机感,从而努力工作,以赢得群众的认可,才会自觉地表现出良好的作风和精神状态。干部队伍建设是管根本、管全局的大事,把改革试点抓好了,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,各项工作自然会上一个台阶。所以我们主动要求试点,从眼前看好像是自找麻烦,而从长远看却是事半功倍。”

听了这些话,田晓堂不得不承认华世达的想法颇有道理。他刚才之所以不赞成,是怕华世达对改革试点的复杂性认识不足,将来一旦受阻,很容易搁浅夭折,半途而废,落下个天大的笑柄,危及华世达的威信和政声。现在华世达已有足够的思想准备,也有决心抓好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试点,希望以此举来激活全系统干部队伍,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。

对当前选人用人不够科学、公正的问题,田晓堂私下也有些看法。但他毕竟只是一位副职,干部人事工作还轮不到他操心。华世达有这个勇气大刀阔斧地搞改革试点,探索建立“能者上、平者让、庸者下”的用人机制,营造一个风清气正的用人环境,他没有理由不支持,他也乐于看到这种生机勃勃的局面出现。对华世达“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”的这种果敢和胆识,他很是佩服。就说:“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确实是治本之策,您有决心搞试点,我还是很赞成的。不过,对这项改革的难度,您千万不要掉以轻心。不知这次改革试点,动作究竟搞多大?”

华世达说:“我已作了些初步考虑。按照市委的总体要求,结合我局实际,我想主要从两个方面改革,一是对现有局领导班子副职成员,通过民主测评方式搞末位淘汰,这就淘汰掉一人,空出了一把位子,加上原本还差一位副局长,就有了两个空缺的职位。将这两个职位拿出来,在全市系统内再公开选拔。二是市局机关中层干部和二级单位班子成员全部竞争上岗,通过民主测评和笔试、面试等方式,实行优中选优。”

田晓堂倒抽了一口凉气。他没想到华世达竟然想搞这么大的动作。这样全方位、深层次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,过去从未搞过,只怕会在全局上下引发一场高震级的“地震”。他突然又感到为难起来。如果改革的范围小一点,他会坚定地支持华世达搞试点。可改革涉及除华世达、包云河两位一把手之外几乎所有大小干部,他的态度就不得不慎重起来。华世达事前单独叫他来商量这件大事,充分表明了对他的信任和倚重。他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,应该对华世达负起责任来。这么想着,田晓堂就坦率地说:“改革的覆盖面这么宽,动作搞这么大,我觉得步子迈得过快,有些超前和激进。我并不是不支持您搞试点,但这样大范围地试点,风险太大,麻烦太多,到时只怕难以招架。要是出现了什么纰漏,会给您个人和局里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。所以我建议,改革试点要么干脆不搞,要么只是小范围地作些探索。”

华世达笑了起来:“说来说去,你还是怕我惹上麻烦。你也不愿意成为被改革的对象吧?你怕什么,对自己也没有信心吗?”

田晓堂笑道:“我倒不太担心自己被末位淘汰。”不过,副局长干得好好的,突然被拉出来搞什么改革,就像让人耍弄了,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。想了想,又道:“凡事过犹不及,请您还要三思。我不知道您刚才说的两个方面的改革,是市委的规定动作呢,还是您设想的自选动作?”

华世达说:“市委没有这么具体的要求。我想试点要么不搞,要搞就得搞出点声势和效果,所以才考虑让改革的范围大一些。我不怕麻烦,早已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。事实上,对于用人机制上的一些弊端,我一直深恶痛绝,想作一些改革尝试。在戊兆工作时,我曾力主不拘一格公开选拔年轻干部。在我的坚持下,当时公开招考了一批年轻人进入领导岗位,姜珊就是其中之一。但那时我只是个县长,上面还有县委书记,他一味求稳怕乱,我还有很多改革思路都未能付诸实施。对此我一直心存遗憾。这次省市高度重视干部人事制度改革,面对这么好的时机,我岂能错过?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,说不定这个岗位就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当一把手,再不痛快淋漓地做一次改革试验,只怕就永远没有机会了,所以这次我是痛下了决心。改革成功了,自然皆大欢喜;改革出了麻烦,只要我主观上没有过错,就是为此受委屈,甚至丢掉这顶乌纱帽,我也无怨无悔。”华世达说到最后,显得很动情,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。

田晓堂万万没有想到,华世达竟对干部人事制度改革“蓄谋”已久,而且决心如此之大,早已作好了最坏的打算!他便知道,再劝下去已没有用了。华世达尽管不乏理想主义色彩,但胆敢向僵化的用人机制开刀,丝毫也不顾及自身的得失安危,这让他大为敬佩。马上表态道:“既然华局长主意已拿定,我就保留个人意见,全力支持、配合这次改革试点。”

华世达很高兴,说:“谢谢你,晓堂。我今天找你来,要的就是这句话。”

田晓堂说:“我有个小建议,对这次改革试点,您在局里最好不要说是自己主动要搞的,就说是市委作出的统一安排,是政治任务,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。”

华世达当然明白田晓堂的用意,想了一下,就答应道:“好吧。”

田晓堂又说:“还有,在班子成员会研究之前,您最好先与包书记作下沟通,争取他的支持。”

华世达说:“我肯定要先与他协商。如果他不大支持,我尽力说服他。万一说服不了,再想别的办法。”

从华世达的办公室出来,田晓堂感到脚步有些沉重。华世达一心要掀起一轮“风暴”,引发一场“地震”,未来几个月只怕不会再有安宁的日子了。也不知到底会遇上多大的麻烦,出什么乱子,田晓堂难免有些忧心忡忡。

王季发又来到局里,田晓堂和他一道去见了华世达。华世达告诉王季发:“我已联系了一家银行,他们答应以老机关大院的土地和房产作抵押,给我们贷一点款。不过,最多也只能贷2000万。”

王季发摇头道:“只有2000万,我还是没法复工呀!”

华世达说:“能够贷到2000万,我们已尽了最大努力。按你说的,最少要4000万才能复工,这就还有2000万的缺口,我们再来想想其他办法,请你还给我们一点时间。王老板你自己也要设法筹点钱,我们一起努力,尽快把那2000万的缺口凑齐。”

王季发一脸苦笑道:“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。如果能想到办法,哪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蒙受损失!”

田晓堂已经晓得王季发无钱垫资的真正原因,这会儿见王季发叫苦,对王季发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。田晓堂暗暗思忖,华世达说再去想其他办法,可哪还有什么现成的好办法?他正感觉郁闷,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,想到了一个主意,不由兴奋起来。可仔细斟酌一番后,又觉得这个主意不大妥当,只好在心里暗自放弃了。

王季发走后,华世达告诉田晓堂,他昨天去找包云河商量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试点工作,包云河一听就表示反对。华世达叹着气,无奈道:“无论我想干什么事情,包书记从没痛痛快快地支持过。我有种奇怪的感觉,总觉得我这个局长像个受气媳妇,他倒像那个刁钻的婆婆!”

田晓堂笑道:“上次他跟您唱反调,是为了赌一口气。这次情况却大不相同,他不支持只怕是有一些顾虑,并非故意作梗。”

华世达说:“但愿如此。下午我们开个班子成员会,我在会上深入地谈一下这次改革试点的目的、意义,争取能打消包书记的顾虑,也赢得其他班子成员的支持。”

田晓堂说:“好,我来安排王贤荣通知会。”他暗想,要打消他们的思想顾虑,只怕没那么容易。华世达这样大动干戈地改革人事,将部下都变成了改革对象,稍有不慎,就会使自己成为孤家寡人,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。

下午的会上,华世达足足讲了40分钟,他先讲了省委的重要精神,然后讲了市委的硬性要求,接着讲了在本局推行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紧迫性、重要性和必要性,最后讲到这次改革试点的指导思想、主要内容和方法措施,讲得嗓子快冒烟了,才端起茶杯,灌了一口茶水,滋润一下喉咙。

华世达讲完,与会者挨个发言,却是一边倒地持反对态度。除了田晓堂明确表示支持华世达以外,其他人没有一个赞同搞这个试点。

包云河说:“华局长昨天已单独跟我商量过,我当时就劝他,别捅这个马蜂窝。可华局长说市里已作了安排,不得不服从,再说他也觉得搞试点很有必要,坚持要做这项工作。我还是尊重大家的意见,如果大多数人都同意,我保留个人的想法。”

李东达说:“改革人事意义重大,关系全局,影响深远,也正因为如此,开展这项工作万万不可头脑发热,仓促上阵,必须慎之又慎,循序渐进,一步步来。说句不该说的话,上面要我们这样大范围地搞改革试点,我个人认为有决策不当之嫌。总之,我觉得目前搞这个试点时机尚不成熟。至于到底搞不搞,请大家定夺。”

李东达说完,包云河不经意地撇撇嘴,却被田晓堂看在了眼里。他想包云河与李东达的宿怨,今生今世只怕都难得化解了。又想李东达这段时间已多次远赴浙江招商,至今却没见他带回任何消息,局里已有人开始说闲话,可李东达却仍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,也不知他为何能那么沉得住气。包云河说李东达身上有种阿Q似的盲目乐观精神,看来所言还真是不虚。

陈春方最后发言,他的反应最为强烈。他说:“我的看法跟在座大多数同志一样,觉得这个试点不能搞。这种搞法简直就是‘大跃进’嘛,太脱离实际了。居然把我们拿来搞什么末位淘汰,这不是捉弄人吗……”

陈春方的话说得有些过份,连包云河都听不下去了,侧过头来,狠狠地瞪了陈春方一眼。

会议最后不欢而散,华世达是带着一脸寒霜走出会议室的。

会后,田晓堂去办公室放好笔记本,见下班时间已到,就准备下班回去。他路过包云河办公室门口,包云河看见他,冲他招了招手。他朝走廊两头看了看,见没有一个人,这才放心地踅进包云河的办公室,反身关上门。坐到沙发上,他感觉自己的行为真是好笑。那么紧张干嘛呢?就是怕华世达发觉他与包云河过从甚密,也没必要如此谨小慎微呀。

包云河并不看他,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材料,一边说:“你对华世达倒是跟得很紧嘛!简直是一个鼻孔出气。刚才在会上,还就是你支持他!”

田晓堂听出了挖苦的味道,忙辩解道:“反对有什么用!市委已作了硬性规定,这是政治任务,想不通也得执行。既然这样,倒不如干脆表示支持。”

包云河说:“你以为支持华世达就是在帮他吗?我告诉你,这不是在帮他,而是在害他!华世达在政治上真是幼稚,不知深浅,这样大范围地搞改革试点,他能把各种矛盾纠葛摆平,把各种复杂关系处理好吗?他就不怕自己掉进矛盾的漩涡中,一下子被吞没?要是想看他的笑话,想让他摔跟头,我就会举双手赞成改革试点。正因为不想看到他受挫折,我才给他泼点冷水。我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,你可以转告给华世达,劝他切莫轻举妄动。”

田晓堂忙说:“好,好。”他没想到包云河竟然也会如此害怕干部人事制度改革。听他的口气,这次阻拦华世达,只怕还是真心为华世达好。

第二天,田晓堂寻了个机会,将包云河的话原原本本讲给华世达听了。华世达半晌无语,最后才说:“感谢包书记的好意。不过,我主意已定,开弓没有回头箭,这次改革试点非搞不可。”

田晓堂不好再说什么,暗想华世达这人有时处事好像不够老练,但真遇上大事,却还是相当有主见,谁也别想轻易动摇他的信念。

只是,华世达态度虽然坚决,可面对部下几乎一边倒的反对之声,他又该如何打破僵局呢?田晓堂不免为华世达暗暗捏了一把汗。

4、巧借老首长,摆平敲诈者

田晓堂继续跟张矢接触、交涉,张矢却把嘴巴封得死紧,不肯再作半点让步。田晓堂不免有些泄气,觉得自己如此忍气吞声,这活真不是人干的。这时已经查明,食客中毒是“一招鲜”员工误将用于肉制品发色和防腐的亚硝酸盐当作食盐使用所致。田晓堂稍稍松了口气,但他也知道,张矢仍可借此做些文章,那潜在的威胁依然存在,对付张矢难度还是不小。

这天晚上,田晓堂又约张矢一起喝酒,席间继续谈判,在田晓堂的力争之下,张矢总算又松了一点口,将开价由7万降为6万。田晓堂暗想,张矢之所以降价,只怕不是他谈判的功劳,而是中毒事件的原因已经查明,问题不是那般严重,炒作的价值打了折扣,张矢审时度势,方才作出了这点让步。

可6万块钱还是太多了,田晓堂仍然不愿拿这个冤枉钱。但他也知道,再往下还价只怕更难了。他便陷入了极度的苦闷之中。

一顿饭快要吃完时,张矢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。张矢冲着手机小声说:“咱们在泰安当兵时的战友?他来省城了?……实在可惜,我在云赭这边采访,一时赶不回来,就不能陪他了。请你代我向他敬几杯酒!”

田晓堂在一旁听了,忽然觉得眼前一亮。他猜测电话内容,只怕是外地哪个战友过来了,张矢在省城的另一位战友请他去陪陪这位外地来的战友。上次他听张矢说自己当过兵,就想到了符有才,符有才也是行伍出身。现在又意外地得知张矢是在山东泰安当的兵,田晓堂马上想到了一个好主意。他记得符有才当年所在的部队,正是驻扎在山东泰安。这样说来,张矢与符有才也算是战友了。若请出符有才与张矢接触,叙叙战友情,再婉言相劝,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。

田晓堂找到符有才,说了张矢的事情,抛出了自己的想法,符有才二话没说,满口答应。他说:“这家伙还是泰安的兵,真丢人!看我怎么收拾他!”

在田晓堂的安排下,符有才与张矢在酒桌上见了面。符有才笑呵呵道:“张老弟呀,咱们先后在一个部队待过呢。韩云那小子当年带过你没有?”

张矢答道:“带过。当时他是我们团长。”

符有才笑道:“韩云是我一手带出来的,当时我是他们的团长。”

张矢顿时肃然起敬,忙霍地站了起来,似乎要给符有才行军礼的样子,慌忙道:“您是我的老首长呢,真是失敬,失敬!”

符有才说:“你是韩云的兵,韩云又是我的兵,这样一来你也可以算作是我的兵了,你叫我一声老首长,也是应该的!”

张矢马上说:“老首长,我借花献佛,先敬您一杯!”

符有才也不推辞,说:“行啊。不过不能用这肚脐眼大的小杯子,得按咱们部队上的规矩,用大茶杯喝!”

张矢说:“好,大茶杯就大茶杯。”

张矢给符有才敬了酒,符有才反过来又给张矢敬酒。张矢说:“您是老首长,您敬酒我哪敢接受?”

符有才笑道:“今天你也是云赭的客人嘛。我是作为东道主给客人敬酒,你有什么不好意思喝的?”

张矢这才跟符有才喝下了第二大杯酒。

符有才跟张矢聊道:“韩云比我机会好。他是副师转业,安排到省里一个要害部门,干得很不错。哎,你跟他联系多不多?”

张矢笑着回答:“韩团长经常把我们几个落脚在省城的老部下召集起来,喝酒唱歌,一折腾就是大半夜!”

见两人谈得投机,田晓堂在一旁暗暗松了口气。他想,看这个形势,张矢只怕会买符有才的账。

酒喝得差不多了,符有才打着酒嗝,话锋一转道:“张老弟啊,我知道你这次来云赭是想干什么,晓堂都告诉我了。”

张矢顿时显得有些惊慌失措,嗫嚅道:“老首长,老首长……”,却什么也没说出来。

符有才陡地变了脸,训斥道:“你干这种事,要是在部队,我立马关你的禁闭,按军纪查处;要是在云赭日报社,我立马让你卷铺盖走人!”

张矢窘迫不堪,耷拉着头,不发一言。

符有才换了语气,叹道:“你只怕是有什么难处吧?要不是被逼无奈,谁愿意干这种下作事啊。”

张矢这才抬起头来,坦率地说道:“老首长看问题真是准。您不知道,我们那个报社已是名存实亡,早已发不出工资。我有两个女儿,都在外地上大学,需要用钱,我也是走投无路,才学着别人干上了这个事。真是惭愧,对不住老首长!”

符有才说:“家里有困难,也不能成为搞歪门邪道的理由啊。看来,你在部队干了那么多年,真是白干了。韩云没把你教导好,他有责任啊!”

田晓堂怕符有才仗着老首长的身份,将张矢骂得太狠了,反而会把事情弄僵,就打圆场道:“张记者也是家庭责任感太强了,为了女儿的学业,他这个做父亲的只有拼命挣钱,即便有点不择手段,我觉得也情有可原啊。”

符有才见田晓堂这么说,便又缓和口气道:“我也不想说太多,你好自为之吧。我听说晓堂跟你谈过多次,你就是不肯松口。”

张矢小心翼翼地说:“我已经作了几次让步,从9万一直降到了6万。”

符有才一听又火冒三丈了:“6万块钱能办多少事,你知道吗?交给你,岂不是打了水漂?云赭创卫取得了那么多的成绩,带来了那么大的变化,你视而不见,却抓住一件小小的偶发事件大做文章,你这不是吹毛求疵,鸡蛋里挑骨头吗?”

张矢被骂得哑口无言,又低下了头。

符有才气哼哼地说:“我看这样吧,6万你就别做指望了,我让晓堂给你1万块钱,算是你跑这一趟的旅差费。如果你还敢炒作这件事,就别怪我不客气,我会告诉韩云,让你臭名远扬,看你今后在战友圈里怎么混!”

张矢心有不甘,可又怕符有才,根本不敢反驳,沉默了半天,才不情愿地说:“好吧,我听老首长的。”

符有才顿时转怒为喜,招呼田晓堂一起给张矢敬酒,说:“咱们一言为定!”

酒喝下后,符有才又说:“我下次去省城见到韩云,会把你的困难讲给他听,请他想些办法,看能不能帮你挪个地方。你混得这样落魄,他这个老团长却不闻不问,真是不像话!”

张矢闻言既惭愧又感激,连声道:“谢谢老首长!谢谢老首长!”

这顿酒宴过后,张矢拿到1万块钱,就二话没说,打道回省城去了。田晓堂大大地松了一口气。交给张矢的1万块钱,他是找周传猛开的口。自从那天晚上他把周传猛从派出所弄出来后,周传猛态度大变,已视他为值得信赖和倚重的好兄弟。他找周传猛办事,周传猛再也不会拒绝了。田晓堂不想找符有才要这1万块钱,他怕符有才又提出什么附加条件。

通过搞定张矢这件事,田晓堂更加深刻地认识到,做事要善于借力。一个人的本事再大,也会受到一定局限。只有善于借力,善于借助别人的力量,发挥别人的优势和作用,合力攻坚,才能事半功倍,将事情处理得更好。

田晓堂将解决的结果告诉了刘向来,又到市政府向韩玄德汇了报。听说打发张矢只花了1万块钱,韩玄德十分意外,当即表扬道:“小田你行啊,1万块钱就让他乖乖走了人!”

田晓堂也不隐瞒符有才的作用,就把他请符有才这个“老首长”出面“压服”张矢的过程详细介绍了。韩玄德呵呵笑道:“你这个家伙,真是太精明了!”

听着韩玄德由衷的赞叹,田晓堂感觉十分畅快。他知道,韩玄德原先对他的好感是有所保留的。唐生虎破格让他做外宣组的牵头人,韩玄德不知道他跟唐生虎是什么关系,对他只怕带有一丝戒备心理。经过这些天的近距离接触,看到他在外宣工作上的出色表现,韩玄德的态度才逐渐发生了变化,看起来似乎喜欢上了他这个能干的年轻人。

田晓堂又觉得自己不“***”符有才的功劳,实在是一种高明的做法。如果他“***”了,韩玄德迟早也会通过别的途径获知,符有才甚至会亲口在韩玄德面前表功,那样他就会给韩玄德留下不好的印象。而不贪功,不埋没别人的贡献,反而会让韩玄德觉得他这人品质好,有胸怀,有度量,对他的信任感自会大大增强。

5、组织部长笑容里的杀伤力

市委组织部长甘泉水突然来局里开展调研座谈。田晓堂闻讯后有些纳闷:甘泉水早不来迟不来,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候过来呢?

田晓堂和其他班子成员走进小会议室时,甘泉水已像一尊菩萨一样,坐在了椭圆形会议桌的上首,笑眯眯地望着大家鱼贯而入。

听大家畅谈了半天对干部工作的看法和建议之后,甘泉水开始讲话了。他还是老样子,一说一笑,每句话要分成几段不徐不急地道出来,目光则探照灯似的左右逡巡,停留在哪个人的脸上,那个人就不由神经质似的微微点头,以示很赞同甘泉水所讲的内容。甘泉水先将大家的建议归纳成几类,称赞同志们的建议很好,很有参考价值,回去后将认真研究。他说:“同志们……对干部工作的建议……千条万条……说到底就一条……那就是要搞……干部人事制度改革……这次市委决定……在你们这里……开展改革试点……”甘泉水不露痕迹,就将话题引到了改革试点上,竟没有一丝突兀之感。

接下来,甘泉水慢悠悠地大谈这次改革试点的目的、意义,要求大家克服五种不良情绪,包括抵触情绪、畏难情绪、悲观情绪等等。甘泉水的话越讲越有针对性,大家渐渐品出味来了,敢情他是在作改革试点的动员报告呢!

甘泉水在讲话过程中,一直满脸带笑,那笑容倒是货真价实,一点儿也没有掺杂使假,似乎他讲的并不是个很严肃的话题。尽管如此,甘泉水毕竟是市委重要领导,执掌着干部人事大权,大家还是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。

甘泉水慢吞吞地讲了半天,总算画上了句号,大家暗暗松了口气,纷纷端起茶杯喝水。不想更大的折磨还在后头。甘泉水话虽讲完了,事情却并没有完。接下来,甘泉水又要求在座各位一个个地谈认识、表态度。

田晓堂暗想,甘泉水这一招真够狠的,逼得你根本没有退路。在他这个位高权重的市委组织部长面前,哪个干部又敢说不支持他主抓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试点呢?只不过,这恐怕不能算“说服”,只能称为“压服”。

果然,面对甘泉水亲热的笑容和信任的目光,大家的表态都没有含糊,异口同声地表示支持,尽管有点口是心非。就连包云河都没说二话,声称要跟市委保持高度一致,坚决拥护市委的决策。

田晓堂暗自琢磨着甘泉水的那张笑脸。甘泉水的招牌笑容,据说为他赢得了不少随和、亲民的好名声。今天,田晓堂却感受到了这笑容的另一种力量。当他笑眯眯地望着你时,你会感觉自己像块冰,随时都可以被这种温暖所融化,再也发不出反驳的声音,只得乖乖地缴械投降。原来,甘泉水的笑容竟有这么大的杀伤力,难怪有人背后称他是“笑面虎”!

田晓堂还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个问题。甘泉水在笑望着他,等待他表态时,那目光有些特别,和看着别人时有点不太一样,似乎带有打量的成分,而且还打量得很仔细。田晓堂有些意外,不明白甘泉水为何要这般打量他。

田晓堂一直担心华世达难以摆平包云河和各位副职,没想到华世达竟搬来了甘泉水这位重量级的“救兵”,一下子就让局领导班子的思想空前地“统一”了。看来,华世达还是不乏心计和手腕。只是动不动就求助上级领导来帮自己做工作、解难题,又很容易让领导怀疑你的工作能力。不过华世达跟甘泉水的关系非同一般,倒不用太担心这一点。再说这次改革试点的难度超乎想象,没几个局长愿意做这第一个吃“螃蟹”的人,华世达能挺身而出,主动请缨,甘泉水只怕是十分高兴,现在华世达遇到了阻力,甘泉水过来为他撑下腰,替他扫清障碍,也算是投桃报李,自在情理之中。只是华世达借助甘泉水之手“压服”大家,难免会埋下一些隐患。这些隐患可被遮掩一时,却迟早会暴露出来。

眼看改革试点已成定局,田晓堂暗暗焦急起来。唐生虎当面向他承诺“已有所考虑”,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,却不见任何响动。这期间,市委调整了包括包云河、柳凡福在内的一批干部,却并没有动他。田晓堂不免担心起来,莫非情况又有了变化,唐生虎原来打算留给他的那把位子,已被关系更硬的人抢走了?或是唐生虎又改了主意,觉得他虽然做外宣组牵头人表现不赖,但毕竟资历较浅,还须在副局长这个岗位上再锻炼些时日?也说不定,是唐生虎发出那个信号后,一直还在苦苦等他携带“信封”登门拜访,可他至今按兵不动,唐生虎恨铁不成钢,只得无奈地改变初衷。

田晓堂昏头昏脑地想了一夜,也没理出个头绪来。让他再去找唐生虎,甚至带上一个大信封,他并不愿意那么做,就只好耐心地翘首以待了。他安慰自己,也许是多虑了,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,只是还需要等待机会。现在,他务必沉住气。

又想,如果真有提拔调动的机会,最好是在改革试点开始之前就调走,免得被人品头论足,搞什么末位淘汰。他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得很,平时一贯主张厉行改革,可当改革真的“革”到了自己头上,却又本能地抵触起来。看来,他比那位“好龙”的叶公只怕也好不了多少。

田晓堂起了床,去卫生间洗漱,发现脸色有些憔悴。他一边想着心事,一边梳理头发。理完放下梳子,突然发现头发竟变成了“左偏分”。他坚持了二十多年的“右偏分”,今天竟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!这一切发生得那么顺理成章,那么不假思索,让他都感到不可思议。他愣怔片刻,渐渐想明白了,自己只怕是对这次提拔缺乏信心了,才下意识地变得迷信起来。尽管他觉得“左偏分”理论是无稽之谈,可现在还是宁愿相信,“左偏分”真的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好运。

田晓堂来到局里,刚泡好茶,陈春方就进了办公室。自从和陈春方共用一套大办公室后,田晓堂看报纸的时间比过去多了许多。他之所以没事时就扯过一张报纸从头看到尾,是为了避免跟陈春方说话。可陈春方却喜欢跟他搭讪,根本不理会他态度的冷淡。

陈春方刚坐下,话匣子就打开了:“改革试点的事情,已经在局里传遍了。昨晚有好几个人给我打电话打听情况,大家的反应都很强烈。”

田晓堂早已抓了一份当日的市报在手上,一边装模作样地读着,一边应付道:“反应强烈,这很正常嘛。”

陈春方嘿嘿干笑两声,说:“我发现大家的反应不是一般的强烈!华局长非要弄这个试点,他只怕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。他一心想‘革’一帮部下的‘命’,他自己从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?说句不好听的话,他这是在玩火,玩火的后果是自焚!”

这话说得太尖刻了,田晓堂本不想跟陈春方计较,却还是忍不住反驳道:“改革试点是市委的决策,华局长只能执行,哪敢违拗?搞这个试点,华局长的意图是想将全局的干部激活,并不是为了个人捞取什么好处。你说他这是玩火,我也不好说你这话讲得不对。不过,他是想通过‘玩火’,玩出干部队伍的新面貌、新气象来,哪怕自己为此‘自焚’,也在所不惜!”

听他说完,陈春方一时说不出话来。愣了半晌,才又不甘心地强辩道:“改革试点虽然是市委的决策,但华局长完全可以通过主观争取,把改革的强度减轻一些。这么全面开花地改革,涉及的干部太多,将会弄得全局上下鸡飞狗跳,人人自危,难免影响正常工作,影响稳定大局啊!”

田晓堂懒得跟陈春方争论了,他将头埋进报纸中,不再说话。陈春方对改革试点的牢骚太多了,不仅在班子成员会上言辞激烈,而且在跟他闲谈中也显得情绪分外激动。陈春方为何对改革试点这么敏感、这般反对?田晓堂猛地意识到,陈春方大概是怕自己过不了末位淘汰那一关吧?末位淘汰主要通过干部职工的民主测评,而去年的年度民主测评中,陈春方所得的优秀票和称职票是副职中最少的。这也就是说,只要不出意外,将来搞班子副职成员末位淘汰,被淘汰掉的无疑就是陈春方。陈春方不会不明白这一点,难怪他这么牢骚满腹,这么焦躁不安!

田晓堂又想,华世达不是一直在为不好对陈春方作硬处理而苦恼么?这次改革试点,倒是提供了一个以改革的名义罢掉陈春方官职的机会。不过,事情怎么这样凑巧呢?刚好不便处理陈春方,改革试点就搞了个末位淘汰?这末位淘汰只怕就是针对陈春方而来的吧?田晓堂忽然想起,华世达曾向他仔细打听过陈春方的群众基础好不好,他顿时恍然大悟:华世达这是有意为之,只怕早就有预谋了。说不定原本并没有末位淘汰这一项,是华世达向甘泉水反复争取后才增加的。田晓堂在心里感叹起来,华世达真是越来越老道了,借改革之机和群众之手摘掉陈春方的帽子,可算是阳谋了,唐生虎以及包云河就是再不高兴,可又怎么好怪罪华世达呢?

不过转念一想,这种用心良苦的做法还是难免有掩耳盗铃之嫌,跟硬处理也没有太大的不同,华世达那个尽量避免得罪唐生虎的初衷还是很难达到。唯一的好处,就是让除掉陈春方的过程减少了干预,变得简单些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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