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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极简铮臣传》 第六章 议论酣畅、西汉鸿文——贾谊 免费试读

“少年倜傥廊庙才，壮志未酬事堪哀。胸罗文章兵百万，胆照华国树千台。雄英无计倾圣主，高节终竟受疑猜。千古同情长沙傅，空白汨罗步尘埃。”毛泽东曾作一绝一律赋咏贾谊，此为其一。论少年文采倜傥，上古之时大抵只有屈原与贾谊相仿佛。因此《史记》中司马迁以屈平与贾生，并作列传，以三十短寿与三闾大夫各半其篇，其才量之高不难想见。即使贾谊自己，也往往以屈原自况。“恭承嘉惠兮，俟罪长沙。侧闻屈原兮，自沉汨罗。造讬湘流兮，敬吊先生。遭世罔极兮，乃殒厥身。呜呼哀哉！逢时不祥。”空怀壮志，贬谪长沙的贾谊，哀叹的又何止是屈原的命运呢？

贾生多才，二十多岁就成了汉文帝时最小的文学博士，就奇异的是，每每有诏令博士议政，各位老先生都张口结舌，说不出话，唯有贾生一一作对，诸生无不叹服，一年内就晋升太中大夫，掌议论，秩比千石。大约相当于今天政府专家智库成员，即使在今天如此低龄化的社会中，大抵也是见不到的吧。然而，这份年轻，既成就了贾谊的千古才名，却也注定了他的颠沛流离。史记中一句“孝文帝初即位，谦让未遑也。诸律令所更定，及列侯悉就国，其说皆自贾生发之。”短短三十字，看似平淡，却含着多少惊心动魄。孝文初立，同为二十多岁的君臣二人，刚刚走上国家最高权力舞台，又怀着多少气吞山河如虎的雄心抱负呢？《过秦论》、《论定制度兴礼乐疏》、《论积贮疏》、《上都输疏》，鲁迅作汉文学史纲要说，惟谊尤有文采,沾溉后人，其泽甚远，大抵不仅文辞斐然，而且识见深远，切中肯絮。开文景之治的刘恒，商议以公卿之位授之，难道真的是一时冲动？后来疏之、不用其议，又岂是谗言攻讦，蒙蔽圣心所能概括的？做人易，易在不干事；做事难，难于上青天。做文章可以气吞万里，为国理政又如何能够作鲸吞呢？所以二十多岁的贾谊，在这场政争中，其实败得不怨。

多年以后，文帝思谊，从长沙将其召至宫中奏对。多年以后的诗人李商隐说：“宣室求贤访逐臣,贾生才调更无伦。可怜夜半虚前席,不问苍生问鬼神。”多半却是文人凭着只言片语，发的感慨，大抵当不得真。能够令孝文发出“吾久不见贾生，自以为过之，今不及也”之慨的奏对，又如何泛泛呢？其后进以爱子太傅托之，更见其重。可惜之后没几年，贾谊就因为怀王坠马而死，抑郁哭泣而终。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，长使英雄泪满襟，大该也不过如此。苏东坡有一篇《贾谊论》，认为贾谊有王佐之才而不能用，因其不能待、不能忍之故，后人多非之。然而，若果仅从贾谊胸怀锦绣之才，却不幸骚死，又何尝没有时不与我的遗憾呢？因此易曰：天行健，君子以自强不息，刚直诤骨更需自爱其身。